第30章
  惠嫔这才摸了一把白玉发簪,她从前还不知道这些窍门。
  “这些就是你的私房钱,像苗妃从前宠冠六宫,私库颇为丰厚,现在失宠了,旁人也不敢怠慢,这就是荷包丰厚的好处了。”韩舒宜笑吟吟的。
  “难怪人人都想得宠呢,原来不仅是宠幸,还有实打实的好处。”
  “什么山头,就唱什么歌,不仅要入乡随俗,也要时移世易。”韩舒宜点到为止,不再多说。
  惠嫔有避宠的心思,她也不能多劝多干涉,但至少,保留自保的能力,免得被人戕害。
  新人马上要入宫,以后再想争宠,难度更直线上升。
  *
  不多时就是中秋夜宴,月儿弯弯,高悬空中,地上,人也团圆。
  这次中秋宴会,惠嫔的父兄都接到邀请,能入宫赴宴。
  隔着好几张坐席,惠嫔都能清楚看到母亲面上的表情,激动,紧张,和欣慰。
  关心你的人,能够从你最细微的表现中,看出你过得好不好。
  惠嫔抚了抚鬓发,她今日难得装扮一新,将皇帝最近新赏的首饰都戴上,身着一身柔蓝色的襦裙,的确是宠妃的气派。
  席间,皇帝赞了安尚书不辞辛劳,办事得力,言语中透露着欣赏和赞扬。
  惠嫔想,照这个进度,只怕父亲进内阁的日子,不远了。
  除此之外,皇帝还给了额外的恩典,允许惠嫔和父母兄弟,能够团聚半个时辰。
  惠嫔激动的手抖,从来没这么感激过皇帝,由内侍带领,去了旁边的偏殿。
  到地方了,内侍也很懂事站到角落,能看清他们动作,但是听不清他们聊什么。
  惠嫔握着母亲的手,安母的手上有着温暖而干燥的茧子,如同记忆里一般。
  “胖了,白了,一看就知道你过得不错。”安母激动的热泪盈眶,擦都擦不尽。
  “娘,女儿在天下最富贵的所在,过着好日子,怎么会不胖不白呢?”惠嫔微笑,展示自己的好日子。
  “家里呢?小弟可好,信哥儿可好?环姐儿还调皮吗?”惠嫔连珠炮一样的问,她很思念家人。
  安母正要挨个回答,安尚书严肃的看向女儿,“为父要问你一件事,你老实回答,不得狡辩。”
  惠嫔不由得肃整表情,“父亲请问。”
  “你是不是托人,给家里送银子了?”
  惠嫔转头去看安母,安母眼神飘忽,躲闪,显然是她,不小心泄露了消息。
  惠嫔避而不答,“父亲问这个做什么?可是有人说什么闲话了?”
  一向不理俗务的父亲,会突然关心家中开销?
  “没人说什么闲话,但为父也不是傻子,这家里就这么多俸禄,这么多花销,怎么用都用不完,难道我还发现不了吗?”
  安尚书严肃的说。
  “棠和,你是出嫁女,出嫁女就不该再插手管家里的事,该要好好侍奉皇上,尽忠尽孝。家中虽然窘迫,但还是能支撑,你没必要用皇家的银子,来贴补自家。”
  惠嫔浑身升起一股无力感。
  父亲清廉,但他难道看不见母亲补了又补的衣裳,劳作辛苦的双手?看不到小弟和侄子侄女们对玩具糖果渴望的目光?以及外头人,先敬罗衣后敬人的习惯?
  父亲不收外头孝敬,这是应该的,为什么连女儿贴补一点银两,都不行呢?
  “父亲,这是女儿分例中的银钱,也是我的心意,想让你们能过的好一点......你没必要拒之门外。”
  “不行,原则就是原则,松懈了一点,就会一泻千里,此例绝不可开!”安尚书断然拒绝,“之后就算你送了银子来,为父也不会收的,直接送去郊外的善堂。”
  “你要是再犯,为父决不轻饶。”
  安尚书说完,让开几步,对安母说,“你再劝劝她,她犟。”
  安母这才垂着泪,上前握着女儿的手,“这事都怪我,我自己记在账上,账本放在枕头底下,被他看到了。”
  惠嫔看着愧疚的母亲,很想大声说,你跟父亲同床共枕,还放枕头下,是生怕父亲找不到吗?自己强调了又强调的保密,母亲只当耳旁风吗?
  多年教养,惠嫔很难对着母亲说出重话,只能无力的摆手,示意自己知道了。
  知道了,以后不送,总行了吧?!都是她的亲人,她能有什么办法?
  安肃和也愧疚上前,安慰妹妹,“妹妹放宽心,为兄正在谋划外放,也能多赚钱银子贴补家里的,你别那么大压力。”
  惠嫔无奈点头。
  剩下的时间,每一秒都很难熬,好不容易这半个时辰才过去。
  惠嫔返回座位,笑容消失,满是心事。
  “惠娘娘,臣敬您一杯,祝娘娘平安喜乐。”
  惠嫔抬头,只见对面有个笑容明媚,举止优雅的女子,对自己笑着。
  “同乐。”惠嫔抿了一口水酒,把人敷衍走了。
  此人正是盛安伯府的小姐,傅云念,已经预定入宫。
  傅云念敬完酒,又转移到韩舒宜处敬酒,还套起近乎,“贤娘娘的兄弟,跟我家兄长可是颇为交好呢,臣女也向往贤娘娘的风姿,想要学习一二。”
  韩舒宜抿唇一笑,“这投不投契,也要实际交往后才知晓,傅姑娘现在说这些,还为时尚早呢。”
  等傅云念真进宫再说罢。
  这人真是心机颇深,一举一动都有深意。刚才敬酒先挑了惠嫔敬,当自己看不出她挑拨的心思吗?
  眼看韩舒宜没给好脸,傅云念也不急躁,依旧是笑吟吟的回到座位。
  看着她,韩舒宜就想起自家三弟,回头一看,三弟旁边的坐的,正是傅霄年。
  第42章
  傅霄年依旧气度高华,耀目出众。
  他自斟自饮,像是看不见周围闺秀们热切和期待的目光。
  虽然隐隐的傅霄年被婉和公主定下,其他人也没放弃希望,盘算着万一他没被挑中呢?不到最后一刻,不想放弃。
  韩舒宜再把视线移到婉和公主身上,瞬间就能确定,婉和公主是彻底陷进去了,望向傅霄年的眼神里,全是迷恋和羞涩。
  “姐,姐姐?你怎么了?”
  韩舒宜回神,就见到三弟韩世律凑到她跟前敬酒,像往常一样,想要撒娇。
  韩舒宜回神,“没什么,小律,最近还好吗?”
  “不好,非常不好啊!”提这个话题,韩世律止不住发愁,“姐知道的,我对诗书不感兴趣,偏偏爹又要我考科举,我学的不好,爹又要骂我。”
  韩世律大倒苦水,可见他这些日子过得辛苦极了。
  韩舒宜听的想笑,“好了好了,爹现在是热血上头,一门心思想要你出人头地,你且先糊弄着,等找到时机,再从文转武就好了。爹也不是那种冥顽不灵的性格。”
  “希望真有姐姐说的这顺利了。”韩世律小声嘀咕着。
  韩舒宜装作不经意的问题,“怎么感觉你最近跟傅家二房的傅霄年走的很近,你俩关系很好吗?”
  “也还行吧。他说他刚回京城不熟悉,让我指点带路什么的。”
  “他也回来好几个月了,之后也用不着你引导。”韩舒宜貌似不经意的说。
  “我明白,姐,我跟他不是一路的。”韩世律嘴角下撇,“人家傅公子的朋友,可是高贵的很呐!”
  傅霄年带他认识新朋友,这些人当着傅霄年的面和颜悦色,背地里却不止一次被自己撞见,说自己的坏话。说像自己这样的纨绔,傅霄年是做善事才带着自己,否则根本进不了傅家的圈子。
  都说傅二公子风采出众,他看交友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。
  韩世律婉拒过几次,没效果,就只能消极抵抗。
  “行,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,我也不多说了。”韩舒宜劝退三弟,又跟母亲说了两句闲话,劝了劝。
  韩世律见到母亲眉目舒展,终于松了口气,接下来父亲总不会再催的紧了。
  心神一松,韩世律就松快了,对着席间的梨花白,饮个痛快。
  人有三急,这待客的宫殿来过许多次,不至于找不到地方。
  韩世律跌跌撞撞的去更衣,又迷迷糊糊的回去,多走两步,又好像不小心把脚扭了。
  所以他看见前方有人经过,还是熟人时,高兴的招手。
  结果对方好像没发现他,径直离开。韩世律气上心头,非要给自己讨个公道,一瘸一拐的走到几丛灌木后头,挽起袖子,准备找事。
  然后他猛然瞪大眼,抬手捂着嘴,把尖叫塞回肚子里。
  天呐!
  前方背对他站立的人,很熟悉,一袭深灰色绣翠竹的长袍,用了七八种绣法,才有竹子深浅交错,明暗重叠的美感。
  这身衣裳穿出去,可是很多人对着夸,君子如竹,气度不凡的呐!
  而且今日坐次就在韩世律旁边,他就是眼瞎耳聋,也不会忘记是谁。
  是傅霄年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