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9章
  楚见山没有回答他,自顾自走着,他要去雲山,他要再见一眼季时。
  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天一夜,整个雲山都变成了白色,让人看不清路。
  楚见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那里的,只凭着自己的直觉,在一个陌生的墓前,看见了熟悉的人。
  “程渊……”楚见山出声唤他。
  “师尊?”程渊回过神,忙问: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  程渊快步走过去,半搂着楚见山,想把自己的披风给他,却被他慢慢推开。
  程渊眼神落寞,收回了手。
  楚见山转头去看墓碑,对着上面“季时”那两个字看了很久。
  他伸手擦了擦落在碑上的雪,嘴角勉强向上扯了扯:“来的太急,都忘了给他带些东西。”
  一阵沉默后,程渊突然道:“他不会怪师尊的,最该怪的,是我。”
  他看向楚见山:“直到他临死前,我与他见的最后一面,都没有与他解开误会,让他在临死前还在恨我。”
  楚见山摩挲着墓碑,冰冷的雪粒融化在他的指尖:“或许他从未恨过你。”
  程渊道:“长锦山传来消息,姜檐已死,掌门之位由阿笙继承。”
  楚见山愣了一瞬,眼睫轻动,轻轻嗯了一声。
  过了会,他道:“还不够。”
  程渊:“什么?”
  楚见山的肩头被雪落了一片白,素色衣裳被风吹的左摇右晃:“死的人还不够,害死季时的可不止他一个。”
  程渊垂眸:“我明白,还有乔奕,若没他的授意,姜檐不敢公然栽赃临邑门。”
  楚见山捏紧手指,道:“他叫赵义。”
  程渊瞪大眼睛,怀疑是自己听错了。可还没确认,楚见山就先转过身来。
  “就是你想的那个人。五百年前,那个舍生就义,被人人称颂的大英雄——赵义。”
  程渊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:“那那些所谓的魔族……”
  楚见山接上:“根本就不存在。”
  “怪不得……”程渊皱起眉:“当初为了救师尊,他对我提出的条件就只是想要我的血,想来是跟傀儡术有关。”
  楚见山颔首:“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,傀儡术不止是能控制人这么简单,在他那里已经成了杀人利器。再加上你的血,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。”
  程渊垂下眼眸,道了句:“师尊,我……”
  “我没怪你,”楚见山抢过了话:“要真论起来,是我这个师尊教徒无方。”
  程渊咬了咬牙,微微侧头,这话听着反倒更难受。
  “是我犯下的罪,我认。”程渊道。
  楚见山没说话,只是死死盯着季时的墓碑,半晌,才像下定了什么决心,对程渊道:“传信给长锦山,我需要阿笙帮我一个忙。”
  程渊有些疑惑:“长锦山现在自顾不暇,她能帮上什么忙?”
  楚见山却道:“如今只有她能做到了。”
  楚见山随程渊回了临邑门,向他了解了大致情况。
  临邑门目前大多门众都已经归服程渊,只有一小部分顽固还拥护着赵义。表面上虽然是程渊胜算大,可赵义手握无数傀儡,更有多数已经不知被他培养了多长时间,能力恐远超他们想象。
  “这么多的傀儡,他能凭何物控制?”程渊问。
  这是个好问题,之前多次遇见傀儡,却没看见他用了什么东西操控。楚见山奋力在脑中回忆,而后把记忆退了初见他时,他戴着的那个面具。
  似乎每一次他显露本体时,都带着那个狐狸面具。
  “或许是……那个面具?”楚见山嘟囔出声。
  程渊顺着他的话也回忆了起来,道:“那个面具确实可疑,但……能作为法术载体的灵器很多,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小巧便于隐藏的东西。面具这种东西还是太明显了。”
  楚见山不这么认为:“万一这个东西对他有特别意义呢?”
  “他这个人,执拗顽固,但每件事都有他不得不做的理由,我不信这就是个普通的面具。”
  “好,”程渊妥协:“我会如数告知给阿笙的。”
  楚见山点头,转身要走。
  “师尊!”程渊叫住了他。
  楚见山回头:“还有事?”
  “我……”程渊低着头,有些支支吾吾:“我就是想说,天色晚了,师尊不如就在这里休息吧。”
  楚见山刚想答应,可抬头却看见了墙上褪色的囍字,往事回忆又涌上心头,脱口而出:“不必。”
  他留下一句“好好休息”,转身离开了这里,偌大的“未眠居”,又只剩了程渊一人。
  一身墨色宽袍在寒风里簌簌,高大的身形却挡不住冷清,程渊握紧了手里的玉佩,望向楚见山离开的方向,轻声道了句:“师尊,生辰安康。”
  次日一大早,楚见山还在迷迷糊糊中,就听见了木门被推开,接着是程渊带着笑意的声音。
  “师尊醒了没,我做了粥,师尊洗漱好尝尝吧。”
  他还以为是梦里,便任由着梦里的程渊将自己拉起来,穿上外袍,整理头发。
  他没骨头似的将头搭在了程渊肩头,懒懒道:“不想起……”
  那头的程渊身体顿了下,笑道:“再不起粥要凉了,是师尊最爱喝的。”
  是程渊惯用的伎俩,偏偏楚见山每回都上当。
  穿鞋,下床,梳头,每一步都和当年在长锦山丝毫不差,否则也不会让楚见山好一会才彻底清醒,意识到自己在哪里。
  他愣在镜子前,看着身后替他束发的程渊,他今日穿了一身白衣,除了面容更成熟,和之前那个少年程渊几乎没有区别。
  “你这是干什么?”楚见山冷声道。
  程渊束发的手猛地一顿,接着装作不在意,继续手上的动作,勾起唇道:“师尊不喜欢吗?”
  楚见山道:“再喜欢也回不到过去。”
  程渊执拗道:“怎么回不去,只要我想,只要师尊还愿意。”
  楚见山透过镜子,看向程渊的眼睛:“你就这么喜欢自欺欺人?”
  程渊停下了动作,不甘示弱的看回他:“只要师尊不离开我,一辈子活在谎言里我也愿意。”
  楚见山没再说话,而是看向镜子里的两人。这面镜子足够大,大到将两人剑拔弩张的眼神都照了进去。
  楚见山微微侧头,看见了自己眼角的细纹,原来……他已经不再年轻了吗?可身后的程渊还是青春正盛,还和当初的自己一样,不知天高地厚。
  他一直想要弥补当年的过错,可却发现自己越错越深,怎么都赎不清罪过,他没比程渊好到哪里去,又有什么资格怪他。
  罢了,罢了。楚见山闭上眼微微叹口气。
  程渊看到他这样,以为楚见山还在怪他,便抓着楚见山的双臂,缓缓跪下,轻声道:“师尊,我没有要逃避这一切,我只是……只是怕你讨厌我。”
  楚见山睁开眼,伸手抚上他的脸。
  “师尊……?”程渊眼里闪着光,不可置信地看着楚见山。
  楚见山再也自制不住,一行清泪落下,滴在程渊的眼角。
  程渊慌了神,颤抖着手替他擦掉眼泪,却越擦越多。
  “师尊我错了,我错了,你别哭。”程渊心慌得厉害,边认错边替他擦眼泪,想站起身来,却被楚见山一把压住。
  楚见山垂下头,吻了上去。
  程渊跪在原地,楞楞的不知所措。
  半晌,他才反应了过来,按住楚见山的后脑勺,呼吸急促,发狠地吻了回去。
  楚见山没有阻止,程渊便越吻越狠厉,嘴角什么时候磨出了血都不知道。
  他站起身来,将楚见山打横抱起,向床铺走过去。
  楚见山躺在床上,被程渊压着,呼吸不畅也动弹不得,任由着徒弟在身上撒泼。
  程渊不再拘泥于他的唇,耳后,颈窝,锁骨,一切能够得到的地方他都吻了一个遍。
  当领口的衣服被大力扯开时,楚见山才颤着声抓住他的手腕:“可……可以了。”
  程渊喘着粗气,红着眼眶看他,却听话没再继续动作,见楚见山没有缓和,他才认命一般继续低头摸索他的唇,只是动作轻了不少。
  不知是不是角度不对,碰到了嘴唇上的伤口,楚见山轻轻“嘶”了一声。
  程渊立马停了动作,孩子一般将头埋在了他的颈窝里,轻轻蹭着汲取温暖。
  楚见山轻拍着他的背,问道:“多大了?”
  程渊声音闷闷的:“多大也喜欢师尊,师尊答应了的,不能反悔。”
  “不反悔,”楚见山道:“这辈子都不反悔。”
  程渊听的心动,又抬起头想吻他,却被门口的侍女的叫声打断。
  “尊主!不好了尊主!”那侍女一路闯进门来,看见床上依偎的两人,猛地大叫一声,接着瞪大眼睛转过身去。
  楚见山侧头看见了那侍女,略微挑眉。他见过这姑娘,想不到还是这么毛毛躁躁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