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
  他转头看向顾北辰,语气笃定:“陛下,臣少时翻阅杂书,曾在一本前朝医典上见过记载,有种秘法可将毒素封于银针之内。寻常查验无异样,但一旦刺入血脉,银层遇热融化,毒素便会缓缓释放。”
  顾北辰眸光一沉,却没有立即发作,反而好整以暇地看向张太医:“张爱卿,苏侍卫所言,你可有话说?”
  张太医额头沁出细汗,仍强辩道:“陛下明鉴。老臣行医数十载,从未听闻此等邪术。苏侍卫这是血口喷人!”
  “是吗?”苏清宴忽然笑了,手腕一翻,将那银针在指间转了个圈,“既然张太医坚持此针无毒......”
  他话音未落,突然出手如电,一把将张太医制住,针尖直指对方颈侧,“不如就让下官用此针,在太医手上试上一试?若真无毒,想必太医也不会介意。”
  “陛下,饶命!”张太医吓得面无人色,拼命挣扎,“这针、这针确实淬了毒!”
  顾北辰缓缓坐直身子,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,最后定格在苏清宴身上时,竟带着几分玩味:“苏爱卿倒是......见识广博。”
  “来人,将人押下去,细细审问。”他话音方落,侍卫应声而入将面如死灰的张太医押下。
  待殿内重归寂静,得他头皮发麻,方才敛起锐利,唇角复又勾起那抹惯有的、玩味的笑意。
  他伸手,却不是去接那根银针,而是用指尖轻轻拂过苏清宴的手背。
  “爱卿每次都能在紧要关头现身,”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说不清的意味,“倒让朕怀疑,你是不是在朕身上下了什么同心咒,否则怎会对朕的安危如此......上心?”
  苏清宴只觉得被他触碰到的地方一阵发麻,想要后退,却发现皇帝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勾住了他的衣袖。
  “臣只是......恰巧遇上。”他勉强维持镇定,却控制不住微微发烫的耳根。
  “恰巧?”顾北辰低笑,又近了一步,“那这般多的恰巧,莫非是……”他的气息拂过苏清宴的耳畔,带着几分戏谑,“苏侍卫对朕,别有用心?”
  苏清宴一时语塞,只觉得这位陛下撩人的功力,着实让人难以招架。
  作者有话说:
  第16章 老板孟浪
  升职了?又升职了?!
  苏清宴的官职升得又快又悬乎。
  圣旨颁下那日,皇宫内外表面波澜不惊,各条宫道廊下却暗流涌动,窃窃私语。
  消息传到校场时,风离剑势正猛,闻言手腕一沉,剑锋偏出,“咔嚓”一声,将不远处一支箭靶齐腰斩断。
  “啧,手滑。”他还剑入鞘,声线绷得死紧。
  云隐的目光掠过地上的断靶,未置一词,对传令内侍平静道:“有劳公公,我等知晓了。”
  待其远去,他才转向几人:“即日起轮值序次需调整。月眠,重制腰牌名册;羽清,头三日你带他熟悉御前规矩。”
  月眠默然点头,指尖在木质腰牌上“苏清宴”三字旁轻轻一捺,留下一道清晰的新序刻痕。
  羽清凑近,用刀鞘不动声色地碰了碰云隐臂侧,压低声音笑道:“头儿,陛下对这苏清宴,可真是恩宠殊异。想当年,强如您亦实打实熬足两年资历。他倒好,入宫方月余,竟能与吾等并肩?往后这日子,怕是要热闹了。”
  云隐屈指按了按眉心,郑重道:“慎言。规矩需教得细致些,莫要授人以柄。”
  “好!”羽清应得心不甘情不愿,不禁嘀咕:这下倒好,平白又多出一位。
  与此同时,端王府书房内,沉香袅袅。
  顾凌瑞捻动玉扳指的动作微微一滞。“哦?御前近侍?”
  他眼中掠过一丝玩味,对垂手侍立的叶萧笑道:“本王这位皇侄,行事愈发不加掩饰了,这般急切地要将人放在眼皮底下。”
  他略作沉吟:“去告诉苏清宴,圣眷愈隆,愈当把握时机。钥匙之事,关乎大局,不容延误。此外,逸王那头……让他也多费些心思周旋。”
  “是。”叶萧领命,身影悄无声息地退入暗处。
  升任近侍,待遇确然不同往日。值所迁至紧邻御书房的一处僻静厢房,陈设虽简,却胜在清幽。
  是夜,苏清宴的新值房中烛影轻摇。
  叶萧再次如影而至,传达端王口谕。
  待叶萧离去,他缓缓直起身来,望着窗外沉夜,嘴角浮起一丝自嘲。
  如今他这处境,倒真像是同时接了几个难缠甲方,皇上这儿要维持宠臣人设,端王那儿得推进关键项目,而叶萧,总能精准定位,比舆情监测还准。
  他抬手轻按发胀的太阳穴,低不可闻地叹道:“一方是君,一方是王,谁都怠慢不起,谁都开罪不得。”
  顾北辰似是要将这“宠臣”之名坐实,吩咐起他来愈发随心所欲。
  这日午后,御书房内暖意融融,顾北辰搁下朱笔,忽而朝他抬眼望来:“苏侍卫,过来。”
  苏清宴依言步至御案前,于三步外停了下来:“小人在。”
  顾北辰并未回首,目光仍似落在窗外某处,却仿佛洞察分明,语带一丝玩味的轻笑:“既已擢升为近侍,再称‘小人’未免生分。往后,该换个称呼了。”
  苏清宴随即反应过来,仿着云隐平日的样子,垂首应道:“属下遵命。”
  心底却道:难道他们很熟吗?
  “再近些,离那么远作甚?”
  苏清宴只得再近半步,心下莫名一紧,腹诽道:君臣奏对,何须贴面耳语?!
  顾北辰这时方缓缓转过头,目光沉静地落在他脸上:“到朕身边来。”
  苏清宴依言上前,与他仅隔半步之遥。
  “站到此处。”顾北辰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威压,“背光处的景致,唯此角度可观其妙。”他侧身让出窗前位置,这一下,两人几乎臂膀相贴。
  苏清宴只觉那清冽的龙涎香气丝丝缕缕萦绕鼻尖,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。
  顾北辰微微低首,距离近得能感知彼此呼吸交错带来的微热。
  他抬手指向窗外,玄色袖摆随之拂过苏清宴的手背,若即若离,如蝶翼轻触。
  “可见墙角那株白栀子?”他声线裹着午后的慵懒,目光却从莹润花苞缓缓滑至苏清宴微颤的眼睫,最终停留在他轻抿的唇上,“含苞待放之态,最是引人遐思,直教人想亲眼目睹其盛放。”
  苏清宴只觉那视线所及之处肌肤微微发烫,下意识垂眸避其锋芒,耳后却诚实地漫上浅淡绯色:“陛下慧眼……此花确是清雅动人。”
  心下警铃微作:此言听着,怎似意有所指?
  “再看那斜枝上的并蒂双生花苞。”顾北辰的嗓音几乎贴着他耳廓响起,气息温热。
  苏清宴颈后微麻,强自凝神望去:“小人眼拙,似乎未能……”
  “嗯?”顾北辰尾音微扬,带上一丝探究,“在朕身侧,便连花也看不清了?”
  苏清宴心下一横,恭声应道:“陛下天威赫赫,如日月经天,花苞虽灵秀,在此光华映照下亦显谦卑,故臣一时不敢确认。”
  顾北辰低笑出声,终是收回目光,转身踱回案后:“巧言令色。明日移一盆至你房中,仔细看真切了,再来回朕。”
  “……小人,谢陛下赏赐。”苏清宴躬身谢恩,内心已是波澜起伏:能不能不要?!
  ——
  宫宴伊始,景和殿外廊下,几个小太监假借整理灯烛,低声交换着近日见闻。
  “瞧这阵势,逸王殿下此次返京,圣眷正浓啊!”
  “南境大捷,陛下心喜,今夜这宫宴规制可是极高。”
  “这位王爷手握重兵,功勋卓著……方才几位阁老见了他,都客气得很。”
  “嘘——小点儿声!”
  苏清宴垂眸静立于殿门阴影处,将这些碎语尽收耳中。
  他面色无波,却心如明镜:异姓王,兵权在握,战功彪炳——这几乎是所有传奇话本中权臣故事的开始。
  殿内灯火如昼,宫宴准时开始。
  逸王宋与霖潇洒而至,他果然如传闻中那般,姿容挺拔,眉宇间虽染风霜,却难掩俊朗。
  他携赫赫战功立于殿中,受百官称颂,谈笑自若,气度非凡。
  苏清宴作为新晋御前近侍,静立于龙椅右后侧。
  他抬眼快速扫过御座上那位面色略显苍白、神情温和的帝王,复又看向殿中英姿勃发的逸王,心道:今夜这场盛宴,恐非表面这般太平。
  酒过三巡,逸王举杯,带着恰到好处的微醺,扬声道:“陛下,微臣此役侥幸功成,全仗陛下洪福齐天!臣敬陛下一杯,愿我安澜国祚永昌!”
  顾北辰含笑举杯欲应,却在杯沿将触唇际时,猛地侧首剧烈咳嗽起来,面色泛起异样潮红。
  “陛下!”内侍总管王川疾步上前搀扶。
  殿内霎时一静。
  顾北辰一边咳着,眼风似无意般扫向侧后的苏清宴。
  苏清宴心知肚明,却故意将视线投向殿顶繁复的纹饰,佯作未曾察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