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0章
  一看便是有家底的客人,店主给他上了杯清水和小食,趴在吧台问他:“喝点什么?”
  顾雁山看着酒单,目光随着进到吧台的郁燃移动,笑道:“一杯干马天尼。”
  “可以指定调酒师吗?”他又问。
  在这种小酒馆来说,根本就没有什么指定调酒师的规则,但有时候客人喜欢让熟悉的调酒师给自己调酒也是常有的事,特别是郁燃经常遇到类似的事。
  店主见怪不怪,给郁燃让出位置。
  郁燃没说什么,很快将一杯干马推至顾雁山面前。
  他从调酒到送酒都和顾雁山没有任何交流,擦拭完台上的水渍开始调试下一杯。
  顾雁山捏着高脚杯,小口喝着,目送郁燃走出吧台。
  给别人送酒时,脸上倒是带着点笑。
  面对自己时,吝啬地连唇角都舍不得抬一下。
  顾雁山指尖轻抬,一下下轻点着。
  旁边店主送给他一杯shot,笑道:“你得做好心理准备,他可是铜墙铁壁。”
  店主说完便转身去干自己的事,话里的信息含量却不小。
  这两年,像他这样特地为郁燃而来,想要撩拨他的,大概已经让人数不过来了。
  虽然这对店主来说,是件好事。
  顾雁山笑着,但笑容怎么看都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,落在郁燃身上,后者莫名有些后颈发凉。
  等他回到吧台,顾雁山推回空杯,道:“再来一杯。”
  郁燃便又给他调了一杯。
  这会儿店里人不多,吧台也不忙,店主姐弟俩都出去和人聊天去了,郁燃没办法,只能守着。
  以往没事干的时候郁燃就会和吧台的客人聊天,但此刻他没有任何和顾雁山聊天的欲望,转身收拾着吧台后面的酒柜。
  顾雁山看着他的背影。
  很长一段时间顾雁山都想不明白,为什么郁燃非要离开他,他所谓的自由也好未来也好,有什么是他给不了的?
  直到刚才,他看到酒馆外和人聊天的郁燃,不像在会所里工作那样,郁燃即没有穿小马甲也没有打领结,他穿着日常的卫衣和牛仔裤,腰上系着印有酒馆logo的围裙,脸上没有任何防备警惕和算计,就是单纯在笑。
  笑得不算深,但就是那么一个普通又毫无防备的笑容,让顾雁山看了许久。
  就像蝴蝶落在花朵上,轻巧的,自由的。
  顾雁山突然就明白为什么郁燃一定要离开他了。
  但明白是一回事,能不能放开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。
  毕竟要说顾雁山为什么离不开郁燃,就很难说清楚了。就像你遇到碰瓷的野猫,喂几次就觉得自己有了抚养的义务,带回家悉心照料,看它撒娇卖萌,从不会想有一天它会离开。
  而它如果不慎跑丢,你甚至会急得团团转,为找回它的人提供高额报酬。
  你能说清楚你到底是那一天离不开你家小猫的吗?
  你说不清楚,顾雁山也说不清楚,只想着把他抓回来后狠狠教育,让他再也不许乱跑。
  毕竟野猫这种生物,能依偎在你膝头,便也能蜷缩在别人怀里。
  郁燃虽然背对着顾雁山,却能感觉到他如有实质的目光,一寸不让地扎在他背上。
  他将手里的酒瓶放回去,扶着酒柜停滞了片刻,又抬手将头顶几瓶放歪的酒摆正。
  听到新订单,他转身开始调酒。
  酒馆凌晨三点结束营业,到后面店里只有顾雁山一个人,他也不点别的酒,只要干马。
  而只要他续杯,郁燃就会给他做。
  两人没有一起喝过酒,郁燃不知道他的酒量,不过这么多杯喝下来,顾雁山依旧眼神清明。
  打烊后,郁燃还要收拾店里,顾雁山也没走,侧身坐在吧台目光随着进出的郁燃移动。
  店主敏锐地察觉到什么,给她弟弟使了个眼色,对郁燃道:“小燃,我们先走了,最后一点收尾就麻烦你了。”
  郁燃意识到她是特地给自己和顾雁山腾出空间,想说什么,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,只是点了点头。
  “记住把门锁好。”她嘱咐了一句,一前一后和弟弟离开了酒馆。
  屋内安静下来,郁燃依旧没有说话,等他要锁门,顾雁山自觉拿起旁边的外套起身。
  郁燃带上门,又拿起门缝里的挂钩,勾下头顶的卷帘门。
  这扇卷帘门的滚轴有些不好拉,可能是长年累月没上过油也可能是生锈,总之每次拉下来都要费好大一番劲,今天也不例外,勾下一半便卡在半空,不管郁燃怎么拽都纹丝不动。
  郁燃莫名上来点火气,绷着一张脸将门拉得哐哐作响。
  顾雁山抬手按住门把手:“我来。”
  说着,他将手里的外套递给郁燃:“帮我拿一下。”
  郁燃后退一步,尚未完全塞进他怀里的外套径直落在地上。
  两人同时盯着那件外套,顾雁山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,转头双手拉上卷帘门猛地往下一使劲——
  他肩背肌肉拱起,砸向地面的卷帘门带起一阵在深夜异常扰民的动静。
  “好了。”顾雁山捡起地上的衣服,随手拍了拍。
  郁燃拿出钥匙,一言不吭地锁上门。
  他起身离开,被顾雁山拦下:“就那么讨厌我,一句话都不愿意和我说?”
  郁燃转头就走,顾雁山眼疾手快抓住他,他拿拇指顶了顶晴明穴,看着郁燃:“郁燃,和我聊聊,我有些话想和你说。”
  “没什么好聊的。”郁燃头也不回地挣开他的手。
  顾雁山望着他在昏黄的路灯下越走越远,他看着他穿过人行道,单薄纤长的身影渐渐融入远处漆黑的夜色。
  他两步走到车边,探身从扶手箱里拿出烟,不是他常抽的雪茄,就是普通的香烟。
  顾雁山将烟衔进嘴里,低头正要点,却突然一把将打火机和烟都砸进座椅里,一甩车门,大步追了过去。
  空无一人的街道上,脚步声由远及近,郁燃也不由地开始加快脚步。
  即使他没有回头,他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。
  渐渐的,他从快走变成奔跑,而身后人的脚步越来越近,近得就像踩在他耳膜上。
  他踩着绿灯的尾巴穿过人行道,却听见一声刺耳的车鸣,转头卡车的大灯让人眼前惨白一片,什么都看不见。
  完全是下意识的,郁燃惊呼出声:“顾雁山!”
  急鸣的车飞驰而过,刺眼的光亮很快化作夜色中的亮斑,郁燃的手腕被紧紧握着,顾雁山喘着气站在他面前。
  郁燃这一夜压抑的怒意,终于泄洪般决堤,他抓住他衣领,赤红着眼,似要发泄,但几度欲言又止,最后出口也只有两个字:“放手。”
  顾雁山沉沉地看着他,紧紧扣着胸前的手,抓着他的后脑勺,猛然吻了下去。
  依旧是要将郁燃拆骨入腹似的吻,两人连连后退,一直退到郁燃的后腰即将撞上身后的大桥栏杆,顾雁山才放开他的手,撑住护栏以做缓冲。
  郁燃退无可退,反弓着上身,被顾雁山夺取着呼吸。
  这个姿势对他来说非常费劲,没多时撑着劲的腿就开始打颤,想要将顾雁山踢开,刚抬起腿便被他握住腿根卡在腰间,顾雁山再用力往上一颠,郁燃直接被抱坐上去。
  身后江水滚滚,郁燃不敢乱动。
  “放我下去。”郁燃想跳下去,奈何双腿都被顾雁山卡着。
  他搂着郁燃的腰,埋首在他怀里:“下去了你又要跑。”
  郁燃抿着嘴没反驳。
  顾雁山无声失笑,觉得着小家伙以前什么好听的说,现在倒是嘴硬得很诚实。
  他抬头看他:“和我谈谈吧。”
  他的行为和强盗没有任何区别,郁燃冷着脸:“有什么好谈的。”
  顾雁山笃定道:“你在意我。”
  郁燃立刻反驳:“没有。”
  “撒谎。”顾雁山再次道,“你刚才那么担心我,还说不是在意我。”
  “刚才那种情况,不管是谁我都会担心的。”郁燃垂眸看着他,那双眼睛分外平静,好似之前的情绪翻涌全是假象。
  即使知道他是故意的,但顾雁山仍然有些隐隐变了脸色:“你还想担心谁?”
  郁燃:“这和你无关吧。”
  顾雁山闭眼缓了缓:“你知道我脾气不算好,别老拿这些话来刺激我。”
  郁燃也说:“你也别逼我。”
  “你明明爱我,在意我,为什么不能留在我身边?你怎么知道你想要的我不能给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