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
  外面一片漆黑,黑到月光都不可见。
  再看清大厅正中央时,代熄因汗毛直立,全身肌肉硬成块,差点忘记呼吸。
  全部六人围坐一圈,如傀儡般直勾勾地朝他盯来!
  没给反应时间,扩音器幽幽响起——
  请未入座的玩家尽快入座。
  十分钟后投票即将开始。
  也许是看他一动不动,扩音器二度补充——
  请玩家迅速入座。
  否则,将视作所有玩家游戏失败。
  压下心头不安和疑虑,代熄因走向唯一的空位坐下。
  整个过程中,所有人鸦雀无声,头颈机械感溢满,如出一辙跟随他移动。
  代熄因的目光锁定正对面的陈昉,做了个眼神示意。
  可陈昉仿佛丢了魂,完全空洞,没有回应。
  “你们到底怎么回事?”
  异常的安静让代熄因忍无可忍,终于出了声。
  回应他的,只有八号房间那个不知名的男人。
  他正好坐在自己旁边。
  “看不出来么?”男人微笑着说,“大家都怀你是杀手。”
  代熄因这才看清,其他人的眼中都是敌意。
  “你才是真正的杀手。”
  面对指认,男人不慌不忙:“你有证据吗?你看他们相信你吗?”
  代熄因压着愠怒喝道:“你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?”
  “没有做什么啊?我不过有理有据说出了你是杀手,大家认可罢了。”
  狗嘴里吐不出象牙。
  代熄因不再看他,想要取出从男人房间找到的利器。
  然而搜遍全身却什么都没有。
  分明在出八号门前,他用布料包裹刀放在了口袋。
  他不愿相信差池出在自己身上,却只能承认。
  重重地攥住手,代熄因转而对其他人说:“你们听着,他房间里有凶器,如果不信,我在可以带你们一起去看,他是从开始就把自己藏匿暗处的杀手!”
  摇头晃脑倾听完他掷地有声的话语,男人笑得自得:“没用的,人们只相信他们所认定的,在他们眼中,事实胜过真相,但凡有和他们所见相悖的,统一按照伪造处理,你还不如想想,等会儿怎么死比较舒服。”
  代熄因又怎么会愿意妥协。
  他试图和所有人讲清楚自己的全部推理,包括之前怀疑谁,之后怀疑谁,活人告诉他什么,尸体又告诉他什么。
  但没有一个人回应他。
  扩音器里的三十秒倒计时响起。
  其余人齐刷刷伸出手。
  指尖统一指向了他。
  代熄因手心出汗,压制的情绪有了崩坏的迹象,他厉声质问男人:“是你!组织了这个游戏!你到底是什么人?!”
  “可怜啊。”男人啧啧两声,惋惜道,“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吗?”
  他拍拍代熄因,带着代熄因的视线住对面指去:“他啊。”
  “他才是游戏的始作俑者。”
  此起彼伏的耳鸣声骤起,陈昉先前的种种表现在眼前复现,代熄因的太阳穴像被撕裂开那么疼。
  他抱着一团乱麻的头,红着眼,不甘心地吼道:“为什么?!你骗我!!”
  在他燃烧的怒火与淹没的无力中,扩音器不受影响地倒数——
  十。
  九。
  八。
  “摘下那个男人的面具!”
  不知道哪个方向响起一声叫喊,声音稔熟。
  强忍不适,代熄因费力睁眼,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,却听见——
  七。
  六。
  五。
  “快啊!代熄因!摘下他的面具!”
  那声音夹杂在机械音中,不断重复一句话,好不容易拉回代熄因的意志。
  他痛苦地,成功寻找到了说话的人。
  是陈昉。
  他气喘吁吁,似是挣脱了某种束缚,却无法动弹。
  纯黑的眼中有了光亮。
  那根手指拼命调转方向,只为指向未名的男人:
  “你不想看看杀死代迁逾的人长什么样吗?!”
  死去女人的名字如当头一棒。
  代熄因身体先一步大脑,迅速朝男人扑过去。
  男人只是漫不经心笑着,不曾反抗:“弟弟,就这么想知道我是谁啊?”
  四。
  “好奇心太重可不是好事。”
  三。
  “何况……”
  二。
  “你马上要死了。”
  一。
  在代熄因取下面具的一刹那,他感觉到了。
  自己的头,炸开了。
  作者有话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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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其实仔细想想,要是真的被迫进入杀人游戏,还摸到了杀手牌,真是个无解的课题[无奈]也不单杀人游戏,类似这种不杀别人自己就得死的红蓝药丸谜题也是差不多。
  不过现在人的求生欲其实也不怎么高就是了[捂脸笑哭],经济下行,大基数是无牵无挂的,觉得死就死呗,可能换成电车难题大家的纠结都比你死还是我亡更多。
  第4章 代迁逾(一)
  “……怎么回事?”
  谁在说话?
  代熄因敏锐的听觉先于其他四感有了感知。
  “……病人的大脑为防止崩溃,出于自身的保护机制,强行切断了意识与潜意识之间的联系,目的在于遏制恢复记忆带来的刺激。”
  这两段话的语调和吐字习惯有点熟悉。
  是谁?
  代熄因面部肌肉发力,可头部的疼痛如粘合剂粘住了上下眼皮。
  大脑驱动他动弹,但左手插着针头不方便,右手也没有知觉。
  活脱脱的鬼压床。
  “那你看,这种情况下,他还能记得潜意识世界里的一切吗?”
  “不好判断,虽然压迫神经的瘀血已经疏通,但强行切断的副作用很可能是响到催眠前的记忆,具体还要看病人大脑的恢复情况……”
  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代熄因已无心去听具体对话了什么。
  比未知更可怕的是黑暗中的未知。
  他咬紧牙关。
  在多次努力尝试下,睁开了条眼缝。
  从模糊逐渐转向清晰的,是一片花白的天花板。
  以及呛鼻而浓重的84消毒水味道。
  脑子里依旧混沌。
  代熄因依稀记得自己被安排在了一场杀人游戏里。
  规则残忍,死亡接连出现,自己因轻信幕后黑手,导致推凶失败,反被其他人诬陷指认,然后……
  “你醒了。”
  顺着声音来源看去,他的床边坐着两个人。
  左边的女人一头深棕齐肩短发,暴露空气中的双眸狭长而冷峻,她穿着白大褂,戴着白口罩,手里拿着笔、纸和写字板,给人不讲任何情面的第一印象。
  右边的男人留着清爽的黑色碎发,眼窝深邃,双眼皮下的眼珠是少见的纯黑色,眼尾平直,驼峰鼻挺拔,左边颧骨上还有一颗黑色的痣,他一身黑色,t恤配长裤,一时间看不出年纪。
  男人带着和煦的微笑与他打招呼:“你好啊,还记得我们吗?”
  面对这两张陌生脸孔,代熄因相信自己并未见过。
  矛盾的是,他们的带给他的感觉又有些似曾相识。
  他接连抛出问题:“你们是谁?我被救了?别人获救了吗?幕后主使被抓了吗?”
  “她是我的朋友,也是我为你请来的心理医生,贺雨珉。”
  男人不疾不徐念出的名字让代熄因如遭雷劈。
  而紧随其后的另一个名字更是重磅炸弹:“我是负责此桩与你相关案件的刑警。”
  “我叫陈昉。”
  两张脸在一霎然与破碎的记忆重合。
  时光倒退,代熄因再度回到了孤楼之中。
  坐落一圈的大厅里,其他地方隐没黑暗。
  只有这两人直勾勾指着他,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。
  “一切都是假的,你口中的别人,不过是你在现实世界的映射,你所看见的事物到了潜意识里便成了具象,我们则作为媒介,引导你深度思考,寻找记忆。”
  任凭陈昉语气有多温和,表情有多善意,他的脸在代熄因眼中还是一寸一寸扭曲成恶魔。
  擅长玩弄人心的恶魔。
  额角冒汗,代熄因咽了口唾沫,干咳着皱眉,抬手摸向喉咙。
  “渴了?”
  “有点。”
  在陈昉起身去拿水之际,他出手迅速,拔掉针头,抄起床头的水果刀挟持住了贺雨珉:“都别动!”
  这出声东击西的变动,让贺雨珉没能及时反应。
  也许是从业生涯中面对过形形色色的人,她的眼球快速左右移动,愣是压住喉咙没有惊叫。
  连续双目眨动中,她声线略微持平平日,但语速明显放慢:“我们,是来帮你的,你这是,做什么?”
  左手使劲的缘故,针孔渗出的血晕开白色胶布条,不算多,也十分显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