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  殷莲拿着房卡和凌荇一起到前台。前台是一个看起来就很脸嫩的小姑娘。她熬了夜,被凌荇叫起来时眼屎糊了一眼,费力地揉着。
  殷莲把房卡递过去时,和凌荇一同看到了电脑屏幕上一张照片。
  那是殷莲的照片。照片的旁边还有好多黑方块字,写着她的名字和年纪。
  “怎么了?”熬夜的前台昏昏沉沉地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向电脑屏幕。‘通缉令’三个字,凌荇只能看懂‘通’和‘令’,但殷莲和前台全明白了。
  前台一下子瞪大了眼睛,低呼出声,又被自己的手捂住嘴,失去了下文。
  凌荇按住了殷莲的手,收回了房卡。她弯曲眼睛和嘴角,甜蜜蜜的对那个前台说:“她说错了,我们要续住,你再帮我们续一天吧。”
  卜甜和江副队长刚刚看完商场传回来的监控,眼皮还没有来得及和下眼眶接触,组里的同事握着话筒冲她们嚷:“江副,城中的喜乐酒店前台报案,说嫌疑人住在她们那里201房间!”
  卜甜下意识地抓了外套站起来,身边的江副队长也跟着站起来。
  他们一边往外走,一边听接到电话的同事汇报:“说是两个人入住的,原本她们想要退房,但是在看见殷莲的通缉令之后又改续住了。”
  江副队长开车,和卜甜急匆匆的赶到喜乐酒店。
  前台还是那个刚才犯困的小姑娘。她见到警察,二话不说递上了201的房卡。
  201的大门打开了,屋内弥漫着一股食物和灰尘混杂腐朽的气息。卜甜皱起眉头,跟在江副队长身后进了门。
  春风吹进没有关上的窗户吹动窗帘。米黄色的窗帘随风起舞,轻盈而快乐的抚过小木桌。
  卜甜在无人的房间里顺着窗帘的舞蹈发现了凌荇留给她们的东西:“师傅,这里有张纸条!”
  江副队长已经把整个房间检查过一遍,确定一个人也没有。听到卜甜的话,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卜甜身边。
  印着‘喜乐酒店’四个红字的a6大小的白纸上,凌荇的字如同狗爬,每个笔画都写的乱七八糟,勉强能让人看懂。
  ‘游戏开始!’
  第9章 玩家
  殷莲和凌荇从希森市中心离开,一路向西,而后又往东折。
  卜甜双手捏着文档站在办公室门口。隔着办公室门和大办公室里其他同事的办公说话声,卜甜仍能听见办公室里传出他们队长发火的声音:“……现在搞成这个样子,三天死了三个人,你让我怎么跟上面交代?!”
  希森市第一分局的刑侦队队长脾气温和,几乎没有人见过他发火。
  卜甜捏着文档的双手用了力气,指节泛白时,门内的语气软下来一些:“我也知道这个案子不好办,但是现在事态发展成这样,完全超出我们当初的预期。重新制定计划吧,寄林,我相信你的能力。”
  卜甜转身,背对着办公室的门走远了几步,在一个同事的工位边停下了。不等那同事询问,卜甜再度转身朝队长办公室的方向走。
  她离队长办公室只剩一步之遥时,江副队长也推开了办公室的门。
  卜甜抬起手上的文档,说:“师傅。我正要找您。”
  江副队长揉了揉眉心:“什么事?”
  “又有一个新的死者。”
  江副队长连叹气的力气也没有,恨声:“又来了!”
  “是。”卜甜其实也没什么力气。
  自从看见那张挑衅的‘游戏开始’的纸条之后,凌荇和殷莲以极其高调的姿态在希森市乱蹿。警方每一次都只能根据死者的出现来定位她们的位置,非常被动,非常无助。
  更不用说因为接连出现的死者,媒体也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,蠢蠢欲动的想要报道这桩即将震惊全希森市的连环杀人案。
  江副队长问:“这一次还是老样子?”
  卜甜:“是。死者是四十三岁的中年男性,独居,身上有多处刀伤和骨折,死因是头部中弹。这一回她们也留下了纸条,还是凌荇写的字,到此一游。”
  “这个凌荇——”
  江副队长的咒骂没能接上来,卜甜打断他:“您觉得凌荇是这次连环杀人案的主谋吗?”
  “目前看起来,是。”
  从他们掌握的资料来看,凌荇暴戾、疯癫、热爱施虐。也是有了她的加入之后,殷莲手下的亡魂开始多出了被折磨的痕迹。
  在和凌荇搭档之前,殷莲对她的死者向来‘仁慈’,总是一击致命的。
  江副队长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坐下。卜甜跟在他的身后,说:“还有一件事。这一回的死者住在金色阳光小区,我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她们有意为之,但金色阳光小区就在小江姐家隔壁。”
  *
  下午最后一节课永远是所有学生最心神不宁的时刻。
  江闻笛的同桌死死盯着腕上的手表,准备把表看穿一个洞;江闻笛的前桌已经开始收拾书包,只等铃响就开溜。江闻笛的后桌用笔捅了捅她的腰,悄声说:“闻笛,你妈妈。”
  “你妈妈,你妈妈。”江闻笛不知道后桌抽什么风,她忙着记笔记,一边轻声骂回去,一边把左手往背后一翻,打在后桌的文具袋上。
  “真是你妈妈!”后桌急了,音量没控制好,打断了讲台上正念到‘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,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,通过这两种行为,哪一个更高贵?’的语文老师。
  语文老师用书脊点了点讲台,叫了江闻笛后桌的名字,又讥他:“你这么能说,要么你上来当老师吧?”
  江闻笛的后桌,一个一米八的高大男生,攥着衣角扭捏地站起来,说:“老师,江闻笛的妈妈来了。”
  语文老师回头看,教室门口站着的女人穿衬衫牛仔裤,脚上踩一双黑色尖头高跟鞋。她站在门口不急不燥,安静的等待下课。
  只不过现在被全班四十多双眼睛注视了,女人走上前一步,微笑又满含歉意的对语文老师点点头:“黄老师,不好意思,家里临时有点事,我要提前几分钟接闻笛回家。”
  江闻笛是语文黄老师的得意门生,黄老师见到‘爱徒’的妈妈,笑着礼貌的对江闻笛妈妈点头,又去看已经开始收拾书包的江闻笛。她从善如流的对着江闻笛挥挥手上的语文书,“去吧。”
  今天是周五,也就是说江闻笛不但能早退半节课,还能提前迎来两天的周末。忽略了耳边同桌的羡慕,江闻笛背上书包和她挥手道别。在其他同学向往的长吁短叹中,江闻笛和她的母亲江休云并肩离开学校。
  江休云的车没有停在规定的停车位,黑色的宝马挡在学校大门口,拦住所有人的去路。
  江闻笛见状,迅速地坐到副驾驶座上。她问江休云:“小姨,发生什么事了?你把车停在校门口,保安不说吗?”
  “我说我去接孩子,临停五分钟。”江休云一脚踩上油门,开出学校范围后,速度往100迈奔。
  江闻笛握住了车把手,确认过安全带系紧了,她问:“到底发生什么事了?是我们被人追杀,要逃命了吗?”
  江休云把头靠到驾驶座上,抽空瞥了江闻笛一眼,神情复杂:“你知道自己有时候说话很灵验吗?”
  “啊?不知道。”江闻笛把头靠在自己的胳膊上,看江休云平稳的开飞车。惬意的姿势维持不过一秒,江闻笛的头立起来,手也松开了车把,“啊?!我说对了?!是她来了?!”
  “们。”江休云的双手捏了捏方向盘。
  “们?她们?谁啊?”
  “具体的回去了让你舅舅和你说吧。我才刚听了一个开头就打断他了,省得他讲第二次,或者我转述有误。”
  江闻笛握住了安全带,江休云的侧脸清瘦但坚毅。她不会让人欺负她,她会保护她。江闻笛知道。
  “好吧,妈妈。”
  江闻笛是‘831’灭门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。那年她六岁。
  父母死亡的案子由当年还不是江副队长的江寄林参与调查,她则被江寄林的亲妹妹江休云收养。
  这案子如今已经过去十一年。可是江闻笛没有忘记,她知道舅舅也不会忘记。
  从学校到江休云家正常开车需要二十分钟。今天江休云飞车,仅用了一半的时间就把江闻笛和她送到小区地下车库。
  从地下车库走到电梯,江休云刷楼道的门禁卡,江闻笛按亮8楼的按钮,电梯平缓上升。
  “舅——”江闻笛前脚踏进大门,后脚噤声。她回头,对江休云也比了个手势,又指一指客厅沙发上难得脱下警服,穿着运动衫的江副队长江寄林。
  连续熬了三四个大夜,江寄林就算是铁打的也撑不住了。
  江闻笛把书包放到地上,脱了鞋。她赤脚走在瓷砖地上,一边把脚尖踮起来,一边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。正准备盖到江寄林身上的时候,江寄林的双眼猛地睁开,一手抓住了江闻笛的胳膊,另一只手往腰间藏枪的地方伸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