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章
  第79章 入不了眼的垃圾
  他没有联系韩昀彻。也不想待在会所附近,所以独自走了很远的路,风一吹,醉意清醒了几分,他到另一个街头拦出租车。
  坐上车,整个人才终于垮下来,像个被抽走灵魂的漂亮壳子,唯一确定他是人,且活着的证据——源源不断汇聚到下巴,流水一般的眼泪。
  司机注意到了,什么都没说,默默把纸巾递到他手边,然后放了一首积极、温柔的音乐。
  韩昀彻从罗霖轩那里得到消息,第一时间赶回来,看到客厅里摊开的行李箱,以及跪坐在地板上收拾东西的陈孝雨,这才松了口气。
  “霖轩说你出去接电话,一直没回去,吓死我了。”
  “哦…我直接回来了。”陈孝雨反应木木的,显然已经哭过很久,眼睛看着又红又肿。
  韩昀彻看眼行李箱,里面胡乱塞了几件衣服。陈孝雨手边有几个塞满了的牛皮纸信封,手里还捏着一个新信封,正在往里塞照片。
  全是何满君,都是近期拍的。
  “你做什么?”韩昀彻蹲下来,按住他的手。
  陈孝雨抬眼看人,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,他有点不舒服,具体又说不清哪里难受,所以没出息地想,肯定是因为失恋的缘故。
  他平静道:“我要回家了,在这边待了这么久,该回去了。”
  “到底怎么了?”
  “没,就是想家。”陈孝雨继续装照片,差不多装好了,他起身去找前天买的花朵异形胶带,因为每一个信封都必须用它封口,浪漫又漂亮。
  陈孝雨找不到胶布,见韩昀彻杵着不动,便说:“我自己回去,你在香港忙你自己的工作。想我了再来看我就行,我随时欢迎你。”
  “你就这么回去?”韩昀彻握住他的手,“你这样回去,你爷爷、怀叔他们见了,肯定得杀到香港找我算账的!”
  “不会。”陈孝雨把手抽出来,重新蹲在地上。他要的胶带找不到了,只能用又丑又没情调的订书机封口……
  韩昀彻:“你没懂我意思。”
  “不管你什么意思,我现在就想回去。”陈孝雨捏着订书机,看了韩昀彻几秒,“这段时间谢谢你。我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了……”
  “阿雨…”
  “韩昀彻,我说了,我要回家!”眼泪无声地往外涌,滑到下巴,被他自己擦掉。哭哭哭,就知道哭,陈孝雨真讨厌自己,要不是韩昀彻在,他会毫不留情甩自己一巴掌。
  “好,我知道。”
  韩昀彻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事情始末罗霖轩在电话里大致和他说了。何满君真他妈不是东西,竟然带了个男人去赴约。要把陈孝雨刺激出个好歹,他真要找何满君打一架。
  “阿雨,先不忙收拾,”韩昀彻让他看着自己,“我只问你一个问题,你认真告诉我,你对他死心了吗?”
  陈孝雨愣了一下,没回答。
  韩昀彻等了片刻,擦去他下巴上一直悬着的泪,“如果你告诉我,你死心了,那么好,我现在就带你走,离开香港,咱们回家去。”他又说:“如果还没有,那你哪也别去,就在这儿,多死几回心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陈孝雨蹙眉,“你有病。”
  韩昀彻说:“只有你对他彻底死了心,我才有机会啊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“死了没?”韩昀彻问。
  “嗯……死了。”陈孝雨点了头,自言自语般,边合上行李箱,边说:“反正我来过,也努力了。以后想起这件事,我应该不会觉得太遗憾。”
  “行。” 韩昀彻起身,“那就走。”
  坐上去机场的车,陈孝雨没多久就瞌睡了,但睡得并不安稳。韩昀彻不时看他几眼,随即怀疑地抬手摸他的脸。
  不是醉酒的红,是烧烫,温度还不低。
  “阿雨?”快到机场了,韩昀彻轻声喊他,“你太烫了,先去医院好不好?”
  陈孝雨眯开眼睛,愣了会儿神,执拗道:“我要回家。”
  “不行,你都要烧傻了!”韩昀彻真有点怕把人烧坏了,问他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,陈孝雨不说,铁了心就要回家。
  到机场,汽车停下。陈孝雨率先下车去后备箱拿行李。
  韩昀彻劝了一路都无济于事,无可奈何,只好也下车。脚还没踩到地,下一秒,不知哪冒出来的人,强盗似的,扑过来钳住他的肩膀,不由分说挟持着把他塞回车厢里,重重碰上车门。
  陈孝雨闻声扭头,只看到碰上的门。他还没来得及过去查看情况,一道熟悉的身影逼近,挡住了他的去路。
  庞大身躯投下的阴影被灯光拉得老长,极具压迫感。
  何满君面无表情地站在两米处,目光沉沉,锁定了陈孝雨。陈孝雨下意识后退半步,红肿未消的眼睛有意躲闪。他有问题想问,动动嘴皮,却一个字音都发不出来。
  何满君率先开口,声音不高,是不容忤逆的命令口气:“行李箱打开!”
  这是一年两个月以来,何满君对他说的第一句话。非常凶,像在审罪犯。
  陈孝雨偏偏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像罪犯,他做贼心虚,捏紧行李箱的把手,直接拒绝:“不。”
  绝对不可以。里面有他这段时间日积月累,偷偷存下的‘何满君’。要当场翻开,场面简直不敢想,比当众脱光衣服裸奔还让他感到难堪。
  “箱子,” 何满君重复,语气更重,“打开!”
  陈孝雨倔强地站着,一动不动,打算用沉默抵抗。
  何满君等他说话,越等心里越毛,他竟然陪着这个小蠢货在机场门口傻站了近两分钟!
  最后,何满君耐耗尽了,微一偏头,身后的朗齐立刻上前,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军用匕首。
  在陈孝雨惊愕的目光中,朗齐手起刀落,用刀柄尾部狠狠砸在行李箱的密码锁上,哐嘡一声响,锁扣应声弹开。
  “啊!别动!” 陈孝雨急了,扑上去想按住箱子,手腕却被何满君轻而易举钳住了。对方力道很大,捏得他骨头疼,“你们凭什么动我东西!”
  “你觉得呢?”箱盖掀开,何满君松了手,视线随意扫过箱内乱七八糟的衣物,最后落在那几封颜色突兀的牛皮纸信封上。
  何满君弯腰伸手,陈孝雨比他还快一步拿到手,何满君眸光一沉,半道截胡,野蛮地从陈孝雨手里把东西夺了过来。
  这个过程中,有几张照片滑出来,陈孝雨心慌害怕,却只能眼睁睁看着,什么都做不了。
  何满君暴力撕开信封的封口,袋口朝下,轻轻一抖。近百张照片如雪花,飘飘摇摇荡在地上。总共四个信封,起码四百张。何满君扬了一个,另外三个交给朗齐,让他负责销毁。
  陈孝雨闭着眼睛不敢看,听到处理结果后,忐忑地睁眼,脸颊烧了起来。
  太狼狈,太难堪了。
  何满君踩过地上的照片,走到陈孝雨面前,皮鞋尖碰到他的鞋尖,声音从头顶传来,听不出喜怒:“说吧,什么意思?”
  “……”陈孝雨一动不动。
  “说话!” 何满君陡然拔高音量,吓得陈孝雨肩膀一抖。
  “不关你的事。”
  陈孝雨盯着满地狼藉的照片,有点心疼,蹲下身想去捡。手还没碰到照片,就被何满君的脚不轻不重地踩住了手指头。
  不痛,但羞辱意味十足。
  “我的照片,你说不关我的事?” 何满君俯视着他,扯了扯嘴角,一字一顿道:“我可以告你侵犯肖像权。证据确凿。”
  “好吧,对不起何先生,我不要了。”陈孝雨抽回手,手背擦破了皮,火辣辣地疼。
  他不再可惜那些照片,也不再看何满君,用力合上有点烂掉的行李箱,拉着拉杆,转身就想走。
  “站着。” 何满君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  陈孝雨下意识停脚。何满君走到他面前,挡住去路,视线落在他紧紧握着的手机上,“手机里的,全部删了。现在,我看着你删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 陈孝雨的心彻底沉了下去。
  何满君并不催促,只冷冷地看着他。僵持了几秒,陈孝雨先败下阵来,他解锁手机,点开相册。
  里面有一个单独命名的文件夹。他不想被何满君看到文件夹名,手速相当快地点进去,全选,删除。然后,在何满君注视下,又点进‘最近删除’,再次全选,彻底删除。
  好了。这下,可以走了吧?
  陈孝雨抬眼,何满君却没有要让开的意思。
  “还有吗?” 他问。
  “没了。”
  “陈孝雨,” 何满君叫他的全名,“别逼我上手搜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“你烦死了…”陈孝雨真的生气了,气得咬牙,在何满君的监督下,他磨磨蹭蹭从外套兜里摸出一个深棕色钱包。从夹层里抽出最后一张,也是他认为拍得最好看的一张何满君。
  何满君一把从他指间抽过来,甚至没细看,当着陈孝雨的面,毫不犹豫地将照片撕得粉碎。